一个胸无大志只想躺尸的细作,被硬送到前线,下令杀死邻国将*。
姜岁抱着自己心爱的厨具,欲哭无泪。
“我真的只想当个好厨子,呜呜呜。”
后来,她任务里需要杀害的将*傅漾,环抱着在她耳边劝诱。
“娘子,跟我回东泱国好不好?夫君给你在十里长街开铺子。”
“不会做饭的小厨娘不是好的将*夫人。”
西泱国的皇帝赔了夫人又折兵,在宫殿之上暴怒。
“姜岁你给朕回来,朕封你当皇后!”
事实证明,为美人烽火戏诸侯的烽火,也可能是蹲在灶边的将*夫人出的滚滚烧炊烟。
1、
从小到大,阁主教诲我们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揽月阁的女子,一忌讳心软,二忌讳动情。”
一旦心软和动情,就不可能杀伐果断,成为一个好细作。
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从小到大,我没有阿茹姐姐的花容月貌,没有巧儿的秀外慧中。
我默默当着揽月阁里最没存在感的柴房丫头,天真地想在厨房的小天地里躲过一辈子就好。
十八岁这年,两国交战来势汹汹,揽月阁作为西泱朝廷的暗门组织,定要效犬马之劳,我猝不及防被阁主推到皇帝面前。
那个举国公认妖冶绝色,站在权利顶峰深不可测的男人,看到我的脸,表情僵住了。
而后欣喜若狂地捏住我的下巴。
“姜岁?”
“奴婢在。”
“帮朕杀了傅漾,回来时朕封你为贵妃。”
紧张和恐惧埋没我胸口,回话时我声音都在颤。
脑子里想起小时候经常给我青梅的阿茹姐姐,进宫后怎样宠冠一时,又怎样在大雪天一尸两命,被太监扔进护城河,尸骨无存。
“奴婢不敢。”
我低眉顺眼。
“奴婢只求事成后皇上赏奴婢一间铺子,奴婢喜欢下厨,能卖些会做的吃食,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皇上面色一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回去后阁主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不识好歹,胆大包天,愚笨无救。
我叹气,默默包好厨房里我最宝贝的刀具,准备上路赶往边境。
走的时候,十岁的小丫抱着我哭。
“岁儿姐姐,你走了谁来做狮子头、花胶鸡、甜皮鸭......还有我最爱的酒酿圆子,呜呜呜呜,不走好不好。”
我摸她小脑袋。
“等我回来,到时候我有自己的铺子,小丫也长大了,给岁儿姐姐跑堂好不好?”
“我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一言为定!”
小丫甜甜地应。
2、
边境的风沙快把我吹成面瘫,中途载我的骆驼因为太累扔下我自己跑了。
我走了三天三夜,终于看到扎了很多帐篷的西泱国驻*地。
我刚想走进去问问,被执勤的士兵拦住。
“哪来的乞丐,我们自己的粮饷都不够,哪有给你的。”
“走走走!”
他们拿着长矛驱赶我,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乞丐”是指我。
我平日算不上貌美如花,但怎么着也算清秀可人。
现在我打量自己一眼,掺着*沙的乱糟糟的头发,一身衣服被风吹雨淋得像破抹布。
是挺乞丐的,我接受了这个设定。
“那个兄弟,你们缺厨子吗?”
我亮出我围在腰间的一排刀具,他们吓得瞪大了眼。
“住手!”
长矛抵在我脖子上,“你是要搞偷袭吗?”
“误会误会!”
我欲哭无泪,“我真是个厨子,家里铺子被洪水冲走了,误打误撞逃难走到这里。”
“你们打仗辛苦了,*营里缺不缺人做饭?我不要工钱,只要能给我个活计,有口饭吃,有睡的地方就行。”
我目光诚恳,他们也终于卸下防备,相互之间对视一眼,面露为难。
“小娘子,不是我们不肯留你,我们自己的粮食都快没了,留个厨子在*营也没用啊?”
“就是就是,连米都没了,在这鸟不生蛋的荒漠,你能给我们做什么?”
我环顾四周,看到门口长得格外茂盛的仙人掌正花枝招展地迎接我,拍拍胸脯笑了。
“有啊,只要人能想到,没什么不能吃的!”
“各位兄弟,给我一个机会,大家都饿了,我做到小菜给大家垫垫肚子,就当给我的考核了!”
一个时辰后。
*营正门的那一块仙人掌秃了。
我给它们削皮去刺,爆炒醋溜凉拌,一道仙人掌被我做出各种花样。
试菜的从开始几个小兵,变成全*营人等着解馋,做完我已经满头大汗。
负责*饷的王副将特意到厨房看我是何方神圣,我亮出我的祖传刀具,摆出憨态可掬、老少皆宜的笑容。
王副将开始见我是女的,眉头不展,颇有疑虑。
在听到那群士兵忘乎所以的赞叹声后,终于屈服。
“你给我过来。”
我赶紧跟过去,王副将把我带到临近后山的一块空地。
然后我看到那个中途跑路、弃我于不义的死骆驼倒在沙地里,已经嗝屁了。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王副将,王副将挺直背解释。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将*教导我们不能伤及无辜,路上的动物也不行。”
“它可不是我们杀的,是它跑到我们这里已经不行了,喂了再多水也没救过来。”
“你刚才也听到了,朝廷的*饷后天才能送到,将士们饿得不行,你刚才做的仙人掌也只能是隔靴止痒,要饱肚子还得是肉。”
“可是这东西我们都不会做......”
他们来自中原地区,知道驼肉能吃,但哪知道做法。
“你要是能帮我们解决这个燃眉之急,就能留下来!”
王副将走后,我蹲下来,望着这头骆驼,扶额叹息。
“兄弟,当初是你陷我于不仁,莫怪我不义了。”
“你一个人死在这荒漠,尸体被风沙腐化了,多没意思。”
“所以奉献一条命,拯救万千将士的性命。兄弟你是英雄,大家都会记得你的!”
“总而言之,得罪了。”
我鞠躬跪拜地给骆驼祷告,希望能摆渡它的灵魂。
没想到我这一套滑稽的动作被身后的人尽收眼底。
小解完回来的王副将看到来人双手作揖惊呼。
“将*!”
什么?
将*?!
我慢动作转身,看到身高九尺的年轻男儿正站在背后,以俯视的姿态,含笑看着我。
我以为我们国家年轻而暴戾无常的皇帝已经够妖孽了,见到傅漾的第一眼,我推翻了我心里所有美男的地位。
桃花眼含情,黑发束成利落的发髻,形容女儿家的唇红齿白用在他身上毫不违和。
他身上还穿着盔甲,却丝毫没有蛮野之气。
身形结实高大,清俊的眉目却能将文雅与狷狂完美融合。
他就这样温柔地笑着,目光难掩好奇。
我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将*好!”我声音洪亮。
他剑眉星目比那晚的星星还亮,望着我笑容愈深。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傅漾。
3、
那天晚上,我把那头骆驼做成驼肉馅饼,做成饺子,做出各种花样。
整个*营的人这么多天第一次开了荤,而且是胃跟味蕾同时得到满足。
一顿饭结束,我被封为*营的厨神,谁见到我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表情。
我实现了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成为一个大厨房的一把手。
直到揽月阁的密信被飞鸽送来,我才想起我肩负杀害傅漾的任务在身。
可是我每天躲在后厨,哪有机会接近傅漾将*?
一天,王副将跟将*身边的阿凡愁眉不展地从傅漾帐篷里出来。
“将*胃积食毛病又犯了吗?”
“唉,一直没好,将*从小在江南侯府长大,江南的饮食精细养着,长期在*营跟我们吃这些糙饭哪里受得了。”
“每天运筹帷幄、排兵布阵,还经常亲自上阵杀敌,吃也吃不好的,难怪我觉得将*最近瘦得厉害。”
这番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姜岁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厨艺,江南菜当然难不倒我。
物资送来的那天,我做了一道芙蓉鸡和清炒油麦,鼓起勇气端着食盒拉开了他帐篷的帘子。
没想到,他底下一堆将领围在桌子前跟他开会。
我的闯入,尴尬又不合时宜。
“大胆!你一个厨子不待在厨房乱跑什么?”
“我听说将*吃不惯*营的饭,特意做了两道江南菜。”
我硬着头皮解释。
那个方才对我横眉竖眼的副将瞬间不作声了,大家默契地等待坐在主位的他的反应。
他看了我三秒,那三秒我低着头,度日如年。
然后我就看到他亲自走过来,接过我的食盒,当着所有人面,尝了两道菜。
他笑,扬眉如沐春风。
“很好吃,正宗的江南味道。”
“姜娘子很厉害,好像没有你不会做的菜。”
“谢谢你。”
我点头如蒜,整个人飘飘欲仙。
不知为何,听他夸我做饭我像得到世间最大的奖赏一样高兴。
突然他走到我身边,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嘱咐。
“只是下次别当着这么多人面送过来。”
“在手下面前吃独食,我也会不好意思。”
他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耳廓,我感觉我的耳朵快烧掉了。
之后阿凡吩咐我每天给他送一次饭,到点他就会叫我。
有时我进去时他在跟人商量事宜,他也不避开我。
有时他会留下我跟他一起吃饭,我给他做的美食一大半落到我碗里,他笑着说我太瘦了,不停给我夹菜。
整个*营的人都能看到他对我的纵容,厨房的人也不再把我当一个普通的灶房丫头,帮忙折菜洗菜的王阿婆甚至带头在厨房聊起我的八卦。
“姜岁,将*每天让你去送饭,都对你说些什么呢?”
“将*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我切菜的手一滞,不自觉皱眉。
“别瞎说!”
“怎么就瞎说了,也不知道将*娶妻没有。”
“我们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就算不能当正妻,当将*的外室小娘子也是不错的啊,这辈子荣华富贵还能少你的。”
王阿婆没完没了,越说越离谱了。
我还没来得及制止,阿凡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面色冷峻地咳嗽两声。
厨房瞬间恢复安静。
“姜娘子,跟我走吧,将*叫你。”
可能是听到方才的话,他今天看我的眼神掺杂着嫌恶和冷漠。
我点头,连忙拿上一早准备好的食盒。
跟着阿凡走到他帐篷门口,我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进去时,阿凡突然叫住我。
“将*是当今太后的侄孙,江南沐远侯独子,暂未娶妻,将*的妻子也必定是尊容华贵的王族之女。”
“姜娘子,将*只是欣赏你的手艺,还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莫要痴心妄想。”
我一愣,被他那种睥睨自我的语气气得不轻,捏紧食盒。
“你放心!我姜岁只做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什么小妾外室,我才看不上!”
我可是要开铺子,当大厨的人。
什么狗屁的将*夫人,成天端着能让我自由进出厨房吗?
想到这我不忿地翻白眼。
“你要看不惯我每天在将*面前晃悠就跟将*说去,我是来给他送饭的,不是看你脸色的。”
阿凡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刚想反驳,却看到将*不知何时也回到门前,站在我身后,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将*!”
阿凡瞬间白了脸。
4、
在我看不到的角度,傅漾狠狠剜了阿凡一眼,然后攥着我的衣袖,牵我进了帐房。
今天他吃饭吃得格外慢,吃完竟然闲庭漫步地打开桌上的书卷,磨起墨来。
“将*,如果没事我先下去了。”
我提起食盒准备走,却被他叫住。
“阿岁陪我练练书法可好?”
我*迷心窍地站住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笑得实在太好看,还是他那句突如其来的“阿岁”。
他把笔轻轻放进我手心,自己在后面半圈住我。
我垂眸,逼自己专心,莫被身后人不知不觉勾了魂魄,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我的名字。
“姜岁,岁岁平安。”
他把我写的字读出来,语气难掩惊讶,“你习过书法?字写得很好看。”
我点头。
“从前族里的姐姐教过我一些皮毛。”
是阿茹,还没进宫为妃的阿茹姐姐还在揽月阁时,就想把我培养成和她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代佳人。
可惜,我往野路子上越走越偏。
但多少学了点东西,不是睁眼瞎。
“我姐说女孩子要是大字不识容易被人骗,我才不要被人骗去。”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总有强盛的分享欲。
他胸闷发出闷笑,温暖的手掌落在我头顶,我能清楚感觉。
“阿岁很聪明。”
“那阿岁知道我的名字如何写吗?”
我发愣,并非不知,傅漾两个字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只是那一瞬间他像慑人魂魄的千年狐妖,轻而易举让我失了魂。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握上我的小手,在宣纸上重重落笔。
笔锋凌厉果断,一如战场上的他,可他的动作,偏生那样温柔。
那天我离开他的帐篷时,整个人面红耳赤。
他带我写的“傅漾”两个字,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楠木香,阴魂不散地盘旋在我脑海。
那天我整夜未眠,在床头坐到天亮。
我想起阿茹姐姐,在她进宫前给自己绣了一套不是正红的嫁衣,她当时满目含情,眉眼尽数欢喜。
她说她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男儿,是她儿时起的心上人,即使为妾她也心甘情愿。
后来,她殒没在冰冷的深宫,再也未见当时欢颜。
我想起阁主日日在我耳边念叨的话,揽月阁的女子,最忌讳动情。
我想起阿凡和*营里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我想起他日日在我面前的音容相貌,我望着我笑的眉眼,他夸赞我手艺的神情。
他教我射箭、教我下棋、教我写字时眼里的纵容......
我摇摇头,狠心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害怕自己越陷越深。
我来时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只有几件衣服。
*营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狗洞,是一些士兵偶尔出去偷偷打野味特意留下的。
我从狗洞里钻出来,抹干眼泪,最后深深看一眼*营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了,傅漾。
再见了,我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