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文/单阿囡
作者的话(新浪微博
温_故)这是一篇男女主角有些年龄差异的稿子,我想表达的其实就是女孩子一定要足够优秀,那样的话,外表、年龄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祝看到这篇文章的女孩子们都能变成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哦!
01
公司的董事打发进来体验疾苦的小公子被分到了郁夏手下。
小公子不过二十一岁,名叫许嘉意,名牌大学大四在读,得蒙上天眷顾,还生了一副好皮囊,把和他同期进组的几个小姑娘迷得心魂俱失。
郁夏却避之不及。
她之前也带过公司高层派遣进来的亲眷,知道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个不慎就会得罪人。都是职场上的人精,郁夏已经吃过了亏,怎么可能还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一次?因此许嘉意一进来,郁夏便打定主意不多管也不多问。
不想没过两天,郁夏便被人堵在茶水间了。
“有事?”郁夏率先发问。
来人被她这种见惯了大风浪的态度唬住,估摸着兜了满箩筐的话想要跟她对峙,眼下却漏了底,只措手不及扔出来一句:“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
郁夏皱了皱眉,对他这种腻歪的叫法感到不适,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客套道:“叫我夏姐就好。有什么需要你的我自然会找你。”
男孩恢复镇定,脸上扬起刻意装出来的乖巧的笑,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那夏姐,现在有什么事需要我吗?”
手里端着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郁夏抬眼睨他,虽然不知目的,但隔着咖啡袅绕而上的香气,她能判断出许嘉意就是冲着她来的。
郁夏权衡了一下,直觉告诉自己要是说“没有”的话,这少年绝不肯轻易罢休,便扬起了一个公式化的笑,“这样吧,你去找小越,就说是我批准的,让她把手上的小项目分一个给你做。”
小越是郁夏的助手,今年二十三岁,正单身,模样周正,工作还认真负责,除了成天嚷着要郁夏给她介绍优质男青年以外没别的毛病。
这下正好干柴配烈火。
郁夏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安排恰当又巧妙,心情登时便松快起来,不过端着咖啡撇下许嘉意走出茶水间一大截后她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我向来比较忙,所以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小越就好。”
潜台词就是:别来烦她。
也不知道许嘉意听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不过他确实消停了几天,弄得郁夏一度怀疑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误把这小孩惯常用的撩拨手段当成了别有目的的接近。
不过很快郁夏就发现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
那时距离许嘉意在茶水间堵她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小越汇报工作时诚恳地评价这孩子能力出众又有礼貌后,郁夏自觉可以自己去茶水间接咖啡而不用劳烦助理了,于是她便又一次被堵截——
“姐姐,我是来还星星的。”
郁夏垂眸看着少年纹路清晰的手掌中躺着的那枚她不知何时遗落的星星耳坠,神色微动。
偏偏许嘉意还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笑道:“别这么看我呀姐姐,我不是跟踪狂。不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去年,在A大。”
他顿了顿,故作玄虚一样,头轻轻一歪,借由这个角度又将郁夏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揭露谜底:“我是程伽的室友。”
02
郁夏有个亲妹妹,叫郁迟,小了郁夏近十岁,算是郁家父母的老来子。
不过虽是老来子,但郁家父母对郁迟的教养自小便十分严厉,故而教出来的这个妹妹,可谓是十分乖巧听话,眼瞅着十八岁都念大一了,也没和谁谈过恋爱。
坏就坏在这儿,没谈过恋爱就意味着没经验,没经验就意味着好骗。郁夏虽因年龄、性格差异跟这个妹妹不大谈得来,但怎么着也是当姐姐的,因此一听到郁迟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时,一个没控制得住,风风火火便杀到了郁迟的学校。
工作以前,郁夏的凶悍是出了名的,工作以后她虽沉稳了不少,可有些东西刻在了骨子里,一时半会也抹不掉。所以即便郁夏工作上一副瞧着挺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她手底下带着的人都还挺怵她的。
那天正值秋分,天还热着,赶过去的郁夏顶着一头汗火气快要冲天了,等在寝室里找到程伽时,她想也不想便一巴掌给抽过去了。
当时程伽的室友都在,可估摸着是被郁夏这股狠劲儿给唬住了,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许嘉意就是其中之一。
“抽人耳光子这么干脆利落的,我生平仅见。”
茶水间空间不大,而许嘉意生得高,站在那儿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无形之中便有了些压迫感,郁夏的耐心即将告罄,却又不好当场让这许董事家的儿子吃瘪,只得似笑非笑地道:“才二十一岁而已,许小公子能有多大的生平?”
想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隐含嘲讽的语气并没有让许嘉意退缩,反倒是让他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眼睛倏地一亮,问:“姐姐从前就是这样的吗?”
虽然郁夏从未想过要隐藏自己的脾性,但对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后辈,暂且又是上下级关系的人来说,许嘉意问的这话便有些逾越了。
“这又关你什么事呢?”郁夏挑眉,以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道:“看来大学并未让许小公子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既然许董事把你托付给了我,那我也少不了给你上一课,这职场可不像许小公子小打小闹的学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出口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
郁夏知道,像许嘉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还拿他们当毛头小子看。
碍于身份,她不方便像在学校揍程伽一样真上手揍他,但如何不血刃地踩人痛脚她还是会的。
果然许嘉意的脸色在听完这话后就变了变,他垂眉,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起来,换成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道:“你别生气,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郁夏不为所动,她冷冷地瞥了眼许嘉意,毫不留情地戳破男孩有些拙劣的表演:“许小公子,作为前辈,好心奉劝你一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星星耳坠不知主人情绪,还静静躺在男孩子干燥温暖的掌心中,折射着茶水间明炽的灯光,微微闪着,仿佛真成了天上遥不可及的星。
03
郁夏把她的办公室从十二楼搬到了十三楼。
本来项目总监就应该在十三楼的,早前郁夏嫌麻烦不爱动,便一直没挪窝,如今一合计,觉得那许嘉意该是比搬办公室还要麻烦些,便麻溜地搬了。
郁夏知道许嘉意打的什么主意。毕竟人是不差钱的公子哥儿,人生顺遂惯了,便总喜欢寻求新鲜刺激。
年轻时郁夏或许还会陪着他玩玩儿,可如今在职场里摸爬滚打久了,便深知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
他们公司规定的大学生实习期也就三个月,就算许嘉意台子硬,顶了天也就多待上两个月而已,毕竟他还有毕业论文要写。
郁夏想得很清楚,觉得反正四五个月而已,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可谁知小越跟个木头似的不会看眼色,还真全心全意地把许嘉意当亲徒弟培养了。
当时郁夏瞧着,心想:也成,甭管是师徒关系还是男女朋友关系,只要别来烦她就行。
但Flag立起就是用来倒的。她这念头冒出来没过几天,就遭到了打脸。
“小、越、呢?”郁夏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小越姐相亲去了。”许嘉意微哂,右手抱着台平板电脑,笑得温良无害。
今天是和厂家约好看货的日子,本来郁夏安排的是让小越跟她一起去,哪想这厮竟胆大包天半途开溜,只打发了个许嘉意过来。
郁夏顿时一口火闷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差点没给怄死。
可人都来了,她也不可能赶他走,只得沉着脸问:“资料都带齐了吗?”
许嘉意乖巧点头,冲她笑:“都带齐了。”
公司最近对接的一个项目需要一批优质型钢,在符合质量的前提下为了压低成本,郁夏挑了好久才挑中了这家建在市郊的钢材厂。
本来市郊的手机信号就不大好,进了大厂房以后,那颤巍巍的一格信号终是没顶住直接变成了个叉。
这时候老人机反倒派上了用场,一首震耳欲聋的《荷塘月色》响过之后,被派来带领郁夏参观的负责人哈了哈腰,“领导打的电话,可能有什么事要安排,我去接一下,两位先逛着,不急。”
郁夏默了默,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踩着节拍出去了。
得,现在可好,偌大的厂房就剩她和站在她左手边,自打一见面便一直笑吟吟看她的许嘉意了。
郁夏深吸了一口气,憋火:“把眼睛给我挪开!”
“哦,”许嘉意从善如流,把视线从她的脸颊转移到她的耳垂:“姐姐,星星耳坠不要了吗?”
郁夏不理他,自顾自往厂房深处走去。
许嘉意巴巴地跟在她身后,一大高儿愣是跟出了亦步亦趋的状态:“你不要的话,我就自己收起来了啊。”说完,又低笑了两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就当是你送给我的。”
郁夏冷笑:“无所谓啊,到时候我重新买一对儿就好。”想让人误会?白日做梦。
“哦,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我就将它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别人知不知道没关系,你知道它是你的就好了。”
郁夏噎了噎。斗嘴还真不是她的强项,毕竟她年轻时秉承的是能用武力解决的事,就犯不着动嘴巴。
正想着怎么才能有效地恫吓许嘉意时,突然响起“砰”的一声,等郁夏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时,从厂房深处跑到门口一看——
门被锁了。
郁夏:“……”
许嘉意倒是不慌不忙,闲庭信步一样走过来瞅了瞅,脸上顿时扬起一个笑容:“姐姐,我们被关在这里了,怎么办?”
“应该是值班工人没看见我们顺手给锁上了,等着吧,那负责人接完电话就回来了。”郁夏没好气:“你最好别给我打什么歪主意,不然我可不介意拿许董事家的公子来活动筋骨。”
“我哪儿敢。”许嘉意努了努嘴,语气又变成饱含委屈的调调:“还不是因为你在公司老不理我,这会儿好不容易可以和你单独相处了,我高兴一下。”
郁夏懒得搭理他,靠着铁门坐下,从他手里夺过平板自个儿看起资料来。
许嘉意却是个脸皮厚的,也靠着她盘腿坐下,手支着下巴偏头死盯着她不放:“姐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郁夏眼皮都没撩一下:“不信。”
“可是我信。”许嘉意声音放得低缓,鼻腔中悠悠吐出绵长的热气,轻轻扫过郁夏的面颊:“姐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这恰到好处的气氛萦绕着暧昧的气息钩织出极具诱惑的陷阱,偏郁夏神色丝毫不变:“哦,那你这不该叫一见钟情,该叫一厢情愿。”
“……”
04
实际上两人在被困在厂房里没多久,那位负责人便来开了门。
许嘉意老大不高兴,一直到接洽完工作回去后,都还是垂眉耷眼的。
郁夏没打算理他。好歹也比许嘉意多吃了几年的饭,她知道这种时候,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儿。
可耐不住许嘉意生得太好,眉眼一垂,明知他是在装可怜也难免心软两分。
出租车驶到A大时,许嘉意下车,双手攥着黑色单肩包的带子,低头站在车前,任由额前的发搭下来遮住眉骨,然后小声道:“姐姐,我以后不来公司了。”
郁夏:“哦。”
许嘉意喉结动了动,做最后挣扎:“……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郁夏想了想:“祝你学业有成。”
许嘉意:“……”
眼瞅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算知道这估计又是装的,郁夏还是没忍住将摇上去的车窗又降了下来,探头道:“许嘉意,你犯不着这样。我比你大这么多,你就算现在喜欢我,不过也是图一时新鲜罢了。学校里年轻漂亮的姑娘多的是,你费心多转转,过两天就会把我忘了。”
年轻人,最是不定性了,朝三又暮四的,今日可以对她一见钟情,改明儿难保不会对别人一见钟情。
本来以为按许嘉意的性子,这话一说他定要反驳回来,不想这次他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以一种郁夏从未见过的认真回道:“很抱歉这段时间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这段感情的。”
郁夏一怔,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不过她也没将这微小的失态当一回事儿,毕竟许嘉意确实年轻帅气,有一瞬心动也无可厚非。
但她没料到,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事情的失态是在三个月后,郁夏代表公司去许嘉意的大学做宣讲。
当时刚三月,万物熬过了严冬,天开始回暖。
但这回暖也就是相对意义上的,当郁夏穿着她的小香风套装站到半封闭式场馆的演讲台上时,表面看着倒是干练简约,实际却已经冻得快不行了。
偏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也不知道是谁,等郁夏哆哆嗦嗦终于演讲完进入互动环节,打算喝口水润喉时,瞅着桌子上给她放的天然冰冻矿泉水愣是没下得去口。
好在互动环节只有十五分钟,互动完就可以结束下台了。
参与互动的人并不多,其中还有几个是学校怕冷场特意安排的托儿,郁夏倒也能理解,毕竟她大学的时候,啥也不懂,参加这些宣讲会就是图个热闹。
于是十五分钟快到的时候,郁夏扫了一圈安静的场馆,正准备说出那句“今天就到这里了”的时候,人堆中突然有一只手举了起来。
郁夏本来脸上是带着笑的,结果往那个方向一眼看过去,笑意便这么凝住了。
是许嘉意。
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郁夏眼皮跳了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这位同学有什么要问的吗?”
许嘉意穿着一袭黑色长羽绒服,瞧着似乎比三个月前还要高些,头发也长了不少,不用垂头便有黑色的发丝软软地垂在了额间。
他笑着,装得纯洁无辜:“姐姐,你冷吗?”
郁夏磨了磨后牙槽,竭力让自己保持微笑:“不冷啊,因为我感受到了同学们的热情。”
许嘉意挑了挑眉:“可是姐姐,我看你的口红色号不太对啊。”
场馆内瞬间爆发哄堂大笑。
可不是么,嘴巴都给冻紫了,涂上去的正红色瞅着跟玫红一样。
郁夏笑意凝固,往许嘉意的方向瞪了一眼,决定强行结束话题:“这位同学真会说笑,不过现在时间到了,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私下进行探讨,就不占用大家的时间了,今天就到这儿。”
其实发展到这里,事情还尚在控制范围内。
但坏就坏在演讲结束后,有一个送花的环节。
本来是一个女孩子上台给郁夏送花,郁夏都看到那姑娘捧着一束香水百合就位了,不想许嘉意不知怎么从人堆里窜了出来,在那女孩子刚要迈脚时,夺过花三两步便走上了台,直接塞到了压根儿就没有回过神来的郁夏怀中,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一脱,再往郁夏身上一搭,连人带衣服带花便将她紧紧拥到了怀里——
“姐姐,好久不见。”许嘉意的鼻息轻柔却炙热,喷洒在郁夏的耳廓,带着微微的痒,“我费心想了很久,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比你认为的还要喜欢。”
接着,又抬手,取下郁夏耳朵上的透明棒,将那离开她许久的星星耳坠还给了她,而后,便见他稍稍侧头,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在那星星上印下了一个更加柔软炙热的吻。
全场沸腾。
郁夏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一巴掌扇上去,可她没有,她在这些年轻人的欢呼声中,只听到了自己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
05
五月的时候,许嘉意以正式的实习生身份重新回到了公司。
本来按正规流程走,实习生是轮不到让郁夏来带的,但有了三月那场盛大的拥抱在前,人事部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硬把许嘉意安排给了郁夏。
郁夏本想故技重施继续把人推给小越,哪想这姑娘也贼精,当机立断就谈了个男朋友说没时间带人,便又把这个“皮球”给踢了回来。
拖小越来挡枪,是因为人姑娘既是她的“嫡系”又能力出众,要是郁夏胆敢随便找一个人将许嘉意给塞过去,那还真有点藐视上级的意味了。
所以没办法,即使再不情愿,她手把手带许嘉意这事儿还真就板上钉钉了。
其实郁夏的抗拒多少有那么点意思在里头。毕竟她要真能像以前那样做到岿然不动,便是再来百八十个许嘉意也是没用的。
可问题就是,她现在做不到了。尽管不想承认,但她对许嘉意,确实……有一点心动了。
不过许嘉意这次回来便要显得稳重自持多了。从前他挖空心思往郁夏跟前凑,也不过是为了说些轻浮话,如今他也往郁夏跟前凑,但却都是在问一些专业性的知识。
起先郁夏对他是能躲就躲,结果一看人磊落大方的做派,倒显得她心里有“*”了。怕旁人看出什么嚼舌根,郁夏便也不得不装出上司下属一派和谐的样子,硬着头皮开始教起了许嘉意。
正如小越从前评价的那样,许嘉意正经认真起来确实能力出众,好多问题郁夏只用点拨几句,他便能迅速反应过来,甚至有时还能反过来给郁夏提出另一种思路。
郁夏好几次闻着男孩子身上特有的干净清爽的味道,心想:都这水平了还学什么,赶紧出师吧。但之后一对上他微微偏头投过来的视线时,看着里头晶亮亮的光,说出口的却又是另一番话了。
郁夏清楚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她得及时止损。
止损的方法倒也简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东西,忙到那些悸动慢慢淡去,这场小感冒一样的心动自然就好了。
恰巧公司有一个大单子要做,郁夏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然后便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
自然,不厚道的小越是逃不掉的,毕竟上司都加班了,下属哪有干看着的道理。
但这也就持续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小越抱着郁夏的大腿,干嚎着要是还不让她和男朋友约会她就从办公楼跳下去。
郁夏憋着火心说我现在就能一脚给你踹楼下去,可想着要真踹下去了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让她奴役的人了,便只得给她整组的人都放了假。
当然,除了她自己以外。毕竟她是在治“病”,“病”还没好,“药”怎么能停。
于是郁夏又惯常加班到了晚上十一点。
十一点后,她收拾好东西下楼,本以为能像之前半个月一样好运气,一出来就喊到出租车,不想这次她足足等了五分钟,也没有一辆出租车路过。
反倒是有人绕过旁边的小花坛,双手端着什么,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姐姐,吃馄饨吗?我刚去买的。”
郁夏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冷:“你怎么在这里?”
装着馄饨的塑料盒不停地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温度很高。果然,男孩子端了没一会儿后便有些端不住,双手轮流松开在耳朵上摸了两下,垂下眼有些委屈道:“我听到中午你和小越姐说晚上加班想吃馄饨嘛……”
郁夏怔了怔,有些狼狈地拧头,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马路牙子上,期望能立刻有一辆出租车出现。
但是没有,直到许嘉意走上前来,将那碗有些发烫的馄饨放下,然后突然与她分享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拥抱时,还是没有车来。
郁夏便不得不在这场“小感冒”还未好透的时候,听那“病原”小声地祈求她:“如果我能顺利完成你给我的这个项目,你就试着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随后,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道:“如果没有完成,那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06
出人意料的是,项目并没有被拿下来。
倒不是许嘉意出了问题,而是负责这个项目其他板块的实习生没有做好。但无论如何,问题已经造成,再怎么推卸责任也于事无补。
小越上来找郁夏汇报工作的时候“夹带私货”:“夏姐,你那小徒弟瞧着被打击得不轻,你不去安慰安慰?”
郁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合着你没教过他?”
“嗨,不敢不敢。”小越摆手,“我那不是服从上级安排?况且这小朋友其实很少有问过我什么,一般都是我闲着没事儿溜达过去瞎给他提点两句。”
郁夏拧眉。
小越见好就收,将审批过的文件往怀里一兜,跑到办公室门口才回头补充一句:“夏姐,我说真的,许嘉意已经好几天没跟身边的人说过话了,好歹是许董事的儿子嘛,别给憋出什么病来,你要有空,就跟他谈谈。”
郁夏:“……”
她知道小越说的是实话,毕竟之前每天都一定要在她跟前溜达一圈刷一刷存在感的许嘉意,确实践行了说过的话,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郁夏心想,天底下没有哪个病人,在明知道再靠近一些就会让自己更加病重的情况下,还非要往上凑。
许嘉意如今不再主动来招惹她,这应该算是好事,不是吗?
她是他的上司、前辈,又在某些方面充当了他的老师,对于她和他而言,尊敬而又疏离的关系才是正常的。
郁夏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这座城市在夜幕中绚丽的灯火,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这么说着。
她觉得能把自己说服,但就像她以为到了她这个年纪和阅历的时候,她绝不可能会为一个毛头小子心动一样。在她提早半个小时结束加班准备下楼打车,却看到不远处的树影里,许嘉意低着头不知道在和抽着烟的司机比画什么的时候,郁夏就知道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了。
那星烟火在夜里明灭闪烁,郁夏循着光朝背对她的许嘉意走过去,语气是少见的犹疑:“喂,你每晚……都等在这里吗?”
她之前还跟小越炫耀过运气好,每次一下楼就刚好有的士路过。
如今看来,不是她运气好,而是许嘉意煞费苦心。
郁夏瞧着背影明显僵住了的男孩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许嘉意,你转过来。”
许嘉意却不动,闷声闷气道:“我说过项目失败就不见你的……”
“那你不如把眼睛挖了。”郁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加重语气:“我让你转过来!”
许嘉意也是会打蛇随棍上的,当即就道:“那先说好,不是我不守诺啊,你不能因此讨厌我!”
“……行。”
其实郁夏知道这个字一旦脱口,就意味着她默许了许嘉意可以不用再遵守那些话,也默许了……许嘉意可以继续缠着她。
打发走了出租车司机以后,她领着许嘉意沿着马路慢慢走。
入了夏的夜晚连风也有些燥,舔舐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后,不但没有带来凉爽,反倒无端让人起了一层薄汗。
从两人见面起,许嘉意便偷偷在瞄她,被郁夏逮着了好几次也不见收敛,大有就算她不开口说话他也能一直看下去的架势。
郁夏拿他没什么办法,主动牵起话头:“小越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也不是……”许嘉意又飞快地瞟了她一眼,支吾道:“就是在后悔,不该那么草率地跟你打赌。”
郁夏顿了顿,原本准备好从行业技术上安慰他的话一下子便滚回了肚子里。
头顶有*桷树的叶子被路过的风吹得沙沙作响,夏虫也在这一刻瞬间安静。
借着昏*路灯的光,许嘉意偏头看她,郁夏躲闪不及,就这么和男孩子眼中灼灼的光对上。
“姐姐,我想吻你……可以吗?”
07
六岁以前郁夏并不懂残障是什么意思,只是对父母强迫她学习手语这件事感到不满。六岁以后,她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家长会,从那时起,郁夏开始知道,她的家庭,并不完美。
她有一双聋哑父母。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但小孩子的恶意向来分明直接,家长会以后,关于郁夏的各种外号便传开了。
“什么‘哑巴’啊,‘聋女’啊,‘怪物’啊……”郁夏掰着指头数,语气有些冷:“他们会当着我的面都喊一遍,我对哪个反应最大,那么接下来的一个周他们便都这么叫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从前是不是这个脾气嘛,其实不是的,我小时候除了娇气一些,还是挺乖的。”
幼时家访邻里串门,那些叔叔阿姨都会抱抱她,说她真乖真听话。
其实一直到十岁,郁夏的性子都有些软弱娇气。
受欺负了她会哭,可让她报复回去,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郁迟是我九岁那年出生的,她不如我幸运,也许程伽和你们说过,她的听力是有障碍的。”
出生时的郁迟那响亮的哭声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在她一岁的时候,他们才渐渐发现了不对。
“去医院挂了耳科,查出是先天性听力障碍。不过那天很不巧,在医院的时候我碰到了从前欺负过我的人。”
施暴者从来不会想软弱的受害者会有反抗他的时候,所以当郁夏攥着拳头将这人狠狠推倒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打回来,反倒是坐在地上一脸惶然无措。
“他围着我不停地说郁迟是个真正的‘小聋子’,我后来跟他讲,他要是再敢这么说,我就把他也打成聋子。”
说到这里,郁夏笑了笑,“不得不说,武力有时确实是个好东西。人们都是欺软怕硬的,打得他们疼了,就知道这人不好招惹。”
说完,她转头看了看身旁垂下眉眼的许嘉意,想起了什么,又笑:“也得亏我这几年脾气收敛,不然就在你说你是程伽那个混账的朋友时,你就该被我揍了。”
本来气氛有些凝重,她这么三言两语一搅和,便松快了几分。
“你最开始都不理我,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不然实习期结束了你估计都不知道我是谁。”许嘉意反驳。
郁夏一想,确实是这样,如果他没有挑明身份,估计她直到现在也只是把他当成不好伺候的董事儿子。
他们走至一个路口,恰好红灯亮起,两人便齐齐停下。
临近午夜,灯火倒还是璀璨,但路上行人已经稀少。郁夏趁着这个机会开口,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谁:“我比你大了五岁。”
许嘉意嘟囔:“哪有,我算过,你只比我大四岁零九个月……”
郁夏横了他一眼,横得许嘉意脖子一缩,才又开口道:“年龄大不只是体现在外表上的,我们的思想、行为,可能都会有差距,你想过这些没有?比如现在,我这个年龄阶段便要考虑结婚了,而你想的可能只是一场恋爱。”
郁夏顿了顿,声音慢慢低下来:“就算你兴致起了,说可以结婚,那你有没有想过双方的家庭?我的脾气可以改,可我的原生家庭却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这些问题,你可以承受吗?”
“所以,你现在还想吻我吗?”
08
早上六点的时候,郁夏被门铃吵醒。
顺利完成那单大项目后,公司组织了出境游。郁夏懒得去,便窝在家里睡大觉。
她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在这里念书的郁迟,便是几个大学舍友。按理这个点不该有人找她。
刚睡醒还有些迷瞪,郁夏汲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边想着是谁,边蓬头垢面地去开门。
太阳还没有升起,从楼道被铁栅栏包裹住的空隙看出去,远处的天透着幽蓝而晦涩的光。
黎明正无声到来。
可门外的许嘉意却热烈激进。
他喘着气,额上的黑发挂着几滴汗珠,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他显然是跑过来的。
郁夏打哈欠的嘴张到一半便生生停下,看着门外的人瞪大眼睛:“大早上的,你干嘛呢?”
自上次那个有始无终的吻过后,许嘉意便消失了好几天。
他是董事的儿子,就算是正式实习生,但来不来也可以全凭心意。公司领导都没管,郁夏虽是直接带他的人,可想到那时许嘉意摇头的模样,只当他是知难而退了,估摸着日后都不会来了,她便也没多管。
哪想消失了几天的人却凭空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郁夏有些莫名的慌乱,她看到许嘉意的右手背在身后,抬眼又认真地看了她几眼后,然后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姐姐,我两天前刚满的二十二岁。”
郁夏点点头,有点被他这气势给吓到,往后缩了缩,问:“所以你来找我要礼物?”
许嘉意该是被她这话噎了噎,刮了她一眼有些委屈道:“国家法定婚龄是二十二岁你知道吧?”
郁夏一怔,紧接着她便见许嘉意把藏在他身后的右手伸出来了。
“这是我的四六级证书、计算机二级证书、国家奖学金证书、专利证书……毕业证书昨天才领的,耽误了点时间。”
“等等……”郁夏倒吸了一口气:“你这是干吗,找我面试?”
曦光穿破云层,遥遥投射到男孩子已经初显硬朗线条的侧脸上,仿佛让他成为一簇可以捧进掌心取暖的焰火。
她听见他说:“对,面试成为你未来的丈夫。”
“思想观念、行为举止可以慢慢磨合,你想结婚也可以马上结婚,我认真想过了,也特地回去和我的父母讨论过了,我可以承受你的所有问题。”
“所以姐姐,我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刊于鹿小姐12月A刊
鹿小姐杂志
missd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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