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廓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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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8/12 16:22:00
文/白曼君亲们,这是古风连载《月上柳梢》的第7集,后续情节十分精彩,错过开头的亲们戳一下链接第1集:被一个没有JJ的男人强了第2集:被一个没有JJ的男人强了(2)第3集:我10岁就伺候男人,砰到一个私处断根的第4集:门口的偷窥第5集:陈汝月

撞见闺蜜和男人的野恋第6集:陈汝月

闺蜜做了小三成瘾,想拉我入伙

接上章

绿云微微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你死心眼,我也想把你转去御书房才好,在太后身边长年累月的都见不到男人,等你出宫都二十岁了,哪里还有男人敢要你,除非是去做填房,我们毕竟是见过宫中世面的人,填房也太委屈了自己。”

见汝月不吱声,绿云坐在那里,扑哧笑开了:“不对,不对,是我多事了,我听说钦天监的卫大人对你很好,很好的。”

33

家书

一连两个很好的,汝月微微张着嘴看住绿云,绿云错以为是汝月被自己说破的心事,用手肘捅了捅汝月的身体,调笑道:“你的能耐也不小,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暗度陈仓,而且就算你出了宫,与卫大人也可以继续一段好姻缘,真是一举两得。”

汝月抬起眼来看着绿云,浅浅笑着道:“我同卫大人没有私情,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迟早会求得恩典出宫的。”

“我才不信,*才信。”绿云颇不以为然,仿佛非要扯出汝月的私情,心里面才能够平衡一样。“我拿你当自己人,都同你说了,你还躲躲闪闪的,我知道你脸面薄,不过卫大人一表人才又深得皇上与太后的赏识,你跟着他,总比被房公公盯上要好几万倍,最近那个老东西有没有来找过你麻烦?”

“上次来过一回,找了些茬子,让沧澜姑姑给我们几个一通教训,就再没出现了。”汝月想到房公公的嘴脸,说不出的恶心,“太后的话中也嫌他到太兴殿来多管闲事,想来他也多少听到些风声,有所收敛。”

“哼,他会有所收敛,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你才道太兴殿的时候,他见你毫无根基,同你说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手脚,别说是你了,我想想都觉着要做噩梦,也偏偏是你倒霉,怎么就让这个老东西看上了,还锲而不舍的,宫里有些想巴结他的小宫女,随便抓抓也是一大把的,他怎么就不肯放过你。”绿云又一次压低了嗓子道,“我是听闻他以前弄死过一个想攀附他权势的小宫女,说是尸首才他那里拖出来的时候,全身青青紫紫的,都没一块好地方了。”

“你听哪个嚼舌根的说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许胡说!”汝月一双眉紧锁,不自禁地将肩膀往内收了收,房公公曾经对自己也动过差不多的念头,那些日子里,要不是伶昭姑姑防范有加,她哪里能够熬到今天。

“怎么是胡说了,几个小太监亲眼看到的,被房公公塞过银子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宫里少个把人,还是脸生的小宫女,谁会去关心。”绿云咬着牙道,“这般想想,你我运气还算好的,再过不久,等我时来运转,进了大殿下的府宅,我不会忘记你的。”

汝月张了张口,却听到芳华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这位小公公是要找谁,不如我来带路。”说的嗓门不轻,汝月立即对绿云做了个手势,让她先从后门走。

“找汝月宫女,有东西要交给她,汝月和我同屋所住,我带你过去便是,小公公请往这边走。”芳华一路都说个不停,就是想让屋中人听到好做准备。

走到门前,芳华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姐姐在吗,有位小公公说是找你有要紧的事情。”

汝月将门一开,见一个陌生脸的小太监站在门边:“这位公公找我有什么事情?”

小太监上下一打量,撇了撇嘴问道:“你就是汝月?”

“正是。”汝月见他有些来者不善的样子,心里有几分拿捏不准了。

“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不过你要用十两银子来换,你可有银子,没有的话一切免谈。”小太监趾高气昂地样子,“我看你衣衫半旧,连副像样的耳坠子都没得戴,怕是拿不出十两银子的,可恨的,让我又白跑了一次。”说着话,转身就要离开。

“小公公稍等,我想问一问,十两银子虽然在宫中不算什么,按照小公公的年纪,便是襁褓中入了宫当了职,这会儿的月钱也超不过三两银子。”汝月见他来历稀奇,反而想要问问清楚了。

“你才襁褓中就进宫当太监!”小太监气得口不择言,冷笑着道,“十两银子是不多,你拿得出来吗?”

“有货要卖,怎么也该让卖家先看看货,难道空口无凭的就能拿十两银子。”汝月索性一把握住小太监的胳膊,“你是哪里的公公,我跟你回去,问问你上头掌事的,哪里就见人狮子大开口直接讨十两银子的,来,你带我去,去见你们掌事的。”

小公公原先见汝月外表柔和清丽,芳华又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宫女,随便欺负欺负,没想到汝月瞬间变了脸孔,板下脸来,比他见过的掌事姑姑还严苛,抓着他的手劲又大,一下子心慌,赶紧讨饶道:“姐姐,好姐姐,我先给你看,先给你看东西,你再说值不值十两银子好不好,肯定是好东西了。”

汝月压根就没打算放开手,另只手叉着腰道:“东西先拿出来再说话。”

“东西在我怀里收着,姐姐先放开手,先放开手。”小太监放软了姿态,“要是姐姐还信不过我,让那个妹妹来拿,给姐姐过目。”

汝月给了芳华一个眼色,芳华伸手在小太监衣襟处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姐姐,是一封信,封皮上没写字。”

“打开先。”汝月吩咐道,“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是家信,是给陈汝月的家信。”小太监一下子急了,“姐姐,内给事的规矩,所有入宫的信件都要先经过检查,所以封皮给去了,里面千真万确是给陈汝月的家信,我花了一两银子才抢来的,姐姐不能让我亏了这一两银子。”

汝月听到书信两字时,眼角已经卜卜跳个不停,将抓着的手松开,一把将芳华握住的信封抢了过来:“如果真是我的家信,你放心,十两银子一钱都不会少你的。”

小太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带着谄媚的嘴脸:“好姐姐,我就知道这书信是宝贝,果然我来对了。”

汝月自觉将他的话给过滤了,抽出信纸,匆匆看了几眼,芳华见她的血色唰地从脸上褪去,惨白惨白的样子,不免担心起来:“姐姐,信是不是假的,你别吓我。”

“怎么可能是假的,内给事收到的时候,上面端端正正写着陈汝月收,整个后宫连嫔妃带宫女,就一个叫陈汝月的,这还能有错。”小太监振振有词地辩解。

汝月的手指微微发颤,那颤动越来越明显,手指一松,信纸像飘落的树叶掉在地上,突然间,她觉着天旋地转,差些站不住脚跟,她飞快地弯下身将信捏成一团,紧紧地压在心口的位置,肩膀距离的,无法抑制地继续抖动着。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芳华双手将汝月的胳膊搀扶住,生怕一眨眼的功夫,汝月会经不住那样情绪上的波动,晕倒在地。

“让我静一静,且让我独自静一静。”汝月踉踉跄跄进了里屋,将门重重地合上了,她生怕自己此时此刻的失态落在别人眼中,被捏成团的信纸再次被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写信来的人是她的小妹桦月,一别经年,没想到小妹的字已经写得这样好,信中不过短短数语,写着这些年家中父亲和她都过得尚好,搬过一次家,末了一句是每年的两封家信寄到宫中,从来没有任何只字片语的回信,家中很是担心,希望收到信件的话,给家中捎个话,以求平安的消息。

汝月将一页薄薄的纸翻来翻去,再看不出其他的,这些年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妹只字不提,话语间淡淡的,叫人徒生出隔离感,最后两句话又将距离用力地拉近了,原来家中每年都有寄信,只是不知为何从未收到过。

“我问你,宫人的家信是否都会寄存在内给事处?”汝月想明白了,将信纸往怀中一揣,抹了抹脸孔,开门见山地问送信的小太监。

“可不是,宫中虽说没有不准宫人与家中通信的禁令,不过大部分的信件到了内给事处都直接被处理掉了。”小太监见汝月恢复了大半,稍稍心定下来。

“为什么要处理掉?”汝月颤声又问道,多少人都在盼着家中的来信,怎么能够就轻而易举地处理掉。

“上头管事的公公说,这些都是无用之物,留着也是浪费,除非有人事先给过银子,千叮咛万嘱咐的写上自己的姓名留存在内给事处,才会有可能收到家信。”小太监摸了摸后脑勺,“怕是姐姐家中也不是第一次写信来,不过好歹这次有我给姐姐送了来,可是皆大欢喜了。”

汝月方才大致明白这些年自己到底错过了些什么,她将取出的十两白银递过去:“这是给你的银子。”

小太监原想着能够收回那一两银子的成本已经是谢天谢地,没想到汝月真的出手大方,连声道谢道:“姐姐,我是内给事外头的小路子,以后只要有姐姐的书信,我铁定第一个给姐姐送过来。”

汝月不想开口说话,挥了挥手,芳华将小路子送了出去,汝月觉着心口的位置被信纸灼得很痛很痛,忍不住想弯下腰来,用双手紧紧捂住才好,再过了一会儿,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全身什么地方疼,什么地方不疼了,只是知道从头到脚都是麻麻木木的。

34

焉知非福?

等到天黑时分,汝月都没有缓过气来,哭一阵笑一阵的,这些年不易宣泄而出的情绪,找到了合适的出口,泄洪般流淌而出,再不想去压抑,手中的信纸当成宝贝一般,凑在唇边轻轻亲吻,淡淡的墨香,被眼泪湿润着,渐渐化开,里面甜酸苦辣的感觉,只有她自己明白。

卡在芳华守在门外,时不时地凑到门框边,听听里面的动静,陪着掉眼泪,等汝月开门出来时,见芳华红肿一对桃子眼,失笑道:“你怎么也跟着哭了,傻孩子。”

“我看着姐姐的样子,觉着心里疼。”芳华的一双眼,黑漆漆的见不到底。

汝月一直知道这也是个有故事的孩子,太早洞察人情冷暖,小心翼翼地做人,要不是面容与柳贵妃相似,芳华可以在宫里过得更如鱼得水,她禁不住抬起手来,触了触芳华柔软的面颊,伤疤脱落后,肤色异于周围的颜色,皱了皱眉道:“到几时才能够痊愈,要不我去问一问太医,可还有更好的药。”

“太医那里不过都是讹姐姐银子的普通药,我不介意这些,要是早些破了皮相,没准也不会吃那一遭的苦。”芳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起来,“说我长得像柳贵妃,应该是我的福气才对,不瞒姐姐说,我还真想过,自己顶着这张脸,幸好是入了姐姐的眼,跟着到了太兴殿,要是当初去的是朝露宫,我怕啊,自己小命都保不住。”

汝月听她这般一说,倒是十分有理,柳贵妃的性子善妒,连长得端正些的宫女都要防范着,何况是乍一眼瞧上去就与她相似的芳华,落到柳贵妃手中,小宫女的命和碾死一只蝼蚁相差无几。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一点都不抱怨这次受伤的事。”芳华的眼睛抬起来,看着汝月,“不如姐姐把家信说给我听听,可有什么叫人欢喜的事情?”

“都是些家中的琐事,父亲年事渐高,身体不太好,每个月要花钱抓药,小妹算是看尽了亲戚们的白眼,能借的地方都去借过了,可是父亲守着母亲满满一箱的嫁妆,说什么都不肯当掉。”说着说着,汝月的思绪被慢慢地拉开来,桦月的性子自小娴静温柔,父亲十分地疼爱,家中落得这般田地,在宫中的自己吃苦,在宫外的桦月又何尝不是度日艰难,离家的时候,桦月还那般年幼,却要早早地挑起家中的重担,汝月有一肚子的问题想写信去问一问,父亲得的是什么病,需要吃什么药,桦月已经长成如花一般的少女,与故去的娘亲是不是更像了,搬到新家的地方能住的习惯吗,要是实在缺银子,她恨不得立时将埋在床底下的那个坛子挖出来,全部送回家去,却又不知道家人是否能够真的收到。

芳华见她双眼看向窗外无名的远方,整个人都走神了,也不再多嘴,将晚上送来的饭菜,用热水烫一烫送上来:“姐姐的家中,要是状况不明,没准还等着姐姐出宫后伸手接济一把,以后姐姐可不能因为或这或那的小事乱花银子,在太医那里耗费的,方才给了那个小公公的,两笔银子看着不多,也够外头的小门小户过不短的衣食无忧的日子。”

“银子送不回去,银票也没有地方去兑换,看来也只能等着我回去的那一日了。”汝月冲动过后,觉着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日子不能再这样胡乱地混下去,太后将她弃之,她就没有出宫的可能,她必须要先回到太后身边去。

或许说去找皇后谋个差事也不错,皇后已经直截了当地说过条件,听起来很是诱人,做的活不多,月钱可以翻倍,汝月想一想还是决定不去掺合皇后和柳贵妃的那一趟浑水,皇上夹在其中,厚此薄彼太明显,可是万一那些皇后绝地反击,丹凤宫与朝露宫斗起来,殃及池鱼,算来算去还是太兴殿里是非少,只需要伺候着太后一个人,连皇上都难得来一次。

芳华见汝月匆匆将饭菜扒拉下肚,连夜在屋中点着灯做活,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汝月依旧没有休息,一双眼都快熬红了,披衣起身来问道:“姐姐在绣什么,别把眼睛糟蹋坏了,明天日光里做也是一样的。”

“你先睡,我不累,再做会儿。”汝月提足了精神,将做了一半的绣品往怀中拢一拢,继续奋战。

芳华见她不听劝,也就识趣地自己去躺下了,直到天蒙蒙亮起来,见汝月一晚上没睡,东西却是做成了,包在一块平布中,不免好奇地说道:“姐姐做的是什么?”

“一双鞋。”汝月嘴角浅浅含笑,用凉水洗一把脸,让整个人都清醒些,马不停蹄地直接奔太后的寝宫而去。

她算准了今天是秋葵当值,秋葵一向准时,见到她出现时,还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倒是有几分欢喜:“你才算是想明白,要在太后面前服个软了。”

汝月却有几分听不懂秋葵的话来:“太后不许我近身,我都不敢逾越太后的话,怎么变成我犟头倔脑惹毛了太后。”

“太后当时不过是因为在开春节受了柳贵妃的小刺激,下不来台面,你又一脑袋扎进纷争漩涡,你想想,太后与柳贵妃的关系一向交恶,你得了柳贵妃的赏赐,她老人家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不给你点苦头吃吃,谁晓得你的背脊骨比柱子还硬挺,居然真的乖乖猫在屋子里,既不到太后面前认错服软,更不找我们几个姐妹给你托话求情,太后心里上去了下不来,你还真是为难她老人家了。”秋葵一字不漏地将其中的缘由都说给汝月听,“昨天太后还念叨了一句,说她平时躺着的榻上,织锦该换一换,她喜欢喜鹊报春,图个吉祥,你想想看,这话不就是盼着你回来。”

汝月连连点头称是:“你说的半句不差,是我无知天真,不懂得感恩,昨晚上我是想的明明白白的,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了,怎么也要你替我传个口信,太后应允了,我才能进去讨个恩典。”

“你有这个心才是最好的,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金镯子,好人做到底,一定把太后的脾气哄好了,再送你到跟前去。”秋葵乐得见汝月回归,回归了才好,免得双玉成天仰着鼻孔看人,把她们几个都直接看低到泥地里去了,“你等着,等着,等我的好消息。”

汝月听她满口答应相帮,脸生谢了又谢的,秋葵喜滋滋地推门而入,留下汝月规规矩矩地垂手站在门外面,乌兰从她身边经过时,差些错过,又折身回来,欢喜地说道:“姐姐是太后恩准回来了吗,我们都盼着姐姐回来的。”

“太后还没应允,我在等这个恩典。”汝月再一次捏住手中那块包的严实的平布。

“太后一定会答应的。”乌兰在宫里时日长些,小姑娘的羞涩褪去大半,变得伶俐多了,“哪个不知道太后私底下都在夸奖姐姐。”

汝月低下头来笑笑,没有接话,安分守己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继续等待,她不觉得时间有些长,太后的气哪里就这样容易消,秋葵能够帮着说上话,已经是好运气了。

“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从长廊转弯而来的沧澜,走近身,上下一看汝月,脸孔不再板的严实,“远远瞧着有些像你,不像是来当值的,倒像是小宫女被罚站似的。”

“汝月见过沧澜姑姑。”汝月欠身行礼道。

“我不爱这些虚礼,你给我通报一声,就说流景殿的沧澜见太后有事情要回禀。”沧澜见汝月一脸苦笑却站着不动,奇怪了,“怎么还真的被我说中,你是在罚站?”

“不算是罚站,不过太后这些天罚我不得进寝宫伺候。”汝月低声说道。

“于是,你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太后知不知道?”沧澜一点即通,立时明白过来。

“有要好的姐妹帮忙进去通禀了。”汝月才说着话,秋葵出来了。

“沧澜姑姑如何也在?”秋葵的脸色带着喜气,汝月一见就知道事儿办得不差,“汝月,你与我一起进去见太后。”

“还是先替沧澜姑姑传话通禀,我再等一会儿无妨的。”汝月知道进退,将自己直接往后挪了挪。

沧澜多看她两眼,在等秋葵回话的时候,低声道:“自从上次别过,我越看你越觉得像伶昭的脾气性格,伶昭看着比谁都柔顺温和,我却知道她实则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认了的理,笔直向前,没有人能够将她拖得回来,有时候,太像也不是好事情。”

再一次,汝月等着见太后,好事多磨,一等再等,反而让她的心境更加平和下来,仔细将等会儿要和太后的说辞在心里默默梳理一遍。

秋葵推门出来,冲着她一乐:“你是好运气的,非但我帮衬着,连沧澜这块万年冰山都会替你美言,太后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你还不快随我来。”

35

百纳鞋

汝月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跟随在秋葵身后,见到太后时,跪下恭恭敬敬先磕了一个头,太后见她这般卑怯的样子,想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给缓缓咽下去了:“今天,沧澜给你求情,说你性子耿直,却是一个忠心的,要是连忠心的都要处罚,那么以后谁还敢在出事的时候,第一个出头,哀家想了想她的话,没有错,可你却是错了。”太后的话语顿了一顿,眼皮子掀一下,望着跪在地上的汝月:“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婢子愚钝,只知做错,却说不清楚错在哪里,但是婢子心里只想要好好服侍太后,以太后之喜为自喜,以太后之忧为自忧,所以婢子不想让开春节出任何的茬子,当时已经是婢子所能想到的所有,望太后见谅。”汝月见太后问得直接,索性也就开门见山地回道,反正事出有因,都是自开春节那一天起始的。

太后瞧着汝月微微缩起的肩膀,还有手边那个平布包裹得好好的东西:“你拿来的是什么?”

“这是婢子连夜赶制的,拿来给太后过目。”汝月双手将包裹高举过头,轻声说道。

“平日里,哀家都不喜欢你们跪来跪去的,这是要做什么,将东西交给哀家看看,要是看得不好,再罚你去那边角落跪着。”太后说这句话时,脸上微微开笑,旁边站着的沧澜露出一丝笑容。

平布打开,里面是一双其貌不扬的布鞋,太后拎起来看一眼,鞋面上都没有绣任何的花色,最普通不过的石青颜色,禁不住上下翻了个遍,没有去问汝月,而是拿给沧澜去看,沧澜拿到手中,心里有数:“太后大概没见过这个,这个在民间叫做百纳鞋,看看鞋底据说是用许多的垫布层层锁密密缝,才能让此鞋穿着舒适柔软,虽然不耐看,对双脚而言却是最好的。”

“哀家好似听过这个,制衣局没有人会做这个。”太后的手指在鞋面轻轻弹一下,“百纳鞋,千层底,是不是这样说的?”

“确实是这样说,不过没有夸张的一千层,婢子又想着要连夜赶制,所以才四十九层。”汝月晓得自己多半已经押对了宝。

“四十九层也很好了,哀家穿上试试,有没有沧澜说得那般舒服。”太后端坐不动,汝月伏在她脚边,动作轻巧地将原先缀着明珠的绣鞋换下来,将百纳鞋穿好。

太后动动脚趾头,大小正合适,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心中暗暗夸赞,沧澜说得不错,这鞋子虽然不中看却是中穿,才走得几步,已经觉着双脚松软活泛,十分适宜,竟然都不舍得脱下来。

“换下来吧。”太后坐回原处,汝月再将原先的鞋子又换上,“虽然舒服,哀家身为皇太后却不能穿,实在是看着有些简陋,下次再做的话,鞋底鞋垫都不要变动,且将鞋面另外绣过,哀家觉着枫叶草的花色做鞋面委实不错,就选枫叶草。”

秋葵站着旁观到这会儿,重重地咳嗽一声,提点汝月,汝月并不手忙脚乱,将百纳鞋再重新包好,又给太后磕了一个头:“太后能够知晓婢子的心意,婢子感恩在心。”

“好了,好了,明天就回来,同双玉说,中间的事儿都过去了,哀家哪里是这样小气的人,传出去还不被那几个笑话,说哀家一把年纪和个十六七岁的宫女做计较。”太后笑着啐了一口,又去瞪一眼秋葵,“你又会说又会咳的,怎么还不赶紧把她扶起来。”

沧澜见太后心神已定,才将来意简单明了的说了,太后要出宫祭祖,钦天监将此事交给流景殿,沧澜将人手安排得面面俱到,名册带过来交予太后过目,太后扫了一眼,问道:“怎么都没有用太兴殿的人?”

“太兴殿的人手原本只刚刚好,况且她们这些都是自小入宫就没有出过门的,婢子挑选的这十六名,都是流景殿特意培训过,身怀武功的女子,太后要是觉得伺候的人手不够,再从太兴殿带几人去近身伺候。”沧澜又将所需所备的礼单一同交出。

“这么繁琐的单子,哀家看不过来,卫卿家与你一起操办的,哀家没什么不放心,日子既然已经选定,哀家另外带四个人走,自然妥当,其余的,你看着办就好。”太后让秋葵将礼单收下,“太兴殿里,哀家选秋葵,双玉,乌兰和棉珠四名宫女,你记在册。”

沧澜取来纸笔,在名册下,将四个人的名字都添上去:“既然太后都应允,婢子就回去做详尽准备,三天后,便可出发。”

太后的眼微微眯着,声音低不可闻:“不知皇上最近国事可忙。”

才过了晌午,重光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兴冲冲地赶了过来,身后带着一队的小太监,每个人都没空着手,大包小包的堆进来:“孙儿听说祖母还去太庙祭祖,不日即将出行,特意整理了这些物品,供祖母带在路上享用。”

“流景殿会安排这些,你不好好念书,又在这些地方费心思。”太后随意让打开几个盒盖,匆匆看了数眼。

“流景殿是宫中的安排,这些是孙儿的一片心意,望祖母笑纳,都不是什么特别矜贵的,孙儿还是特意请教了几个常年在外走动的公公,列出出行所需的物品清单,再一一觅来的。”重光仿佛见不到太后皱眉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也算是你的一片心,哀家就都收下了。”太后接着又问重光的功课,骑射功夫学得如何。

重光自然都挑选好的来说,太后听在耳中,只觉得他性子华而不实,与皇上少年时截然不同,暗暗叹道,果然没有个正经像样的母亲来教导,差距过大:“重光啊,哀家前阵子想过一事,你母亲死得早,你身边没有个能够管得住你的人,哀家想——”

“孙儿也有这样的想法,皇后没有子嗣,不如将孙儿过继给皇后,以后只当自己是皇后的亲子,祖母意下如何?”重光以为寻到好时机,将这个在心里想过无数次的念头脱口而出道。

太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虽说皇上的子嗣都可算是皇后所出,但是重光这念头,分明就是要成为皇嫡子,她原本想着让他留在容妃的名下,一来容妃也无所出,二来容妃是自己的娘家人,有个过继的孩子,以后年纪大了也好有个照应,她不想看到容妃像那些身无所出的太妃,要不是她当时软了心肠,都会被送去给先帝殉葬。

没料得,她的话都没有说完,被重光直接打断,重光以为是顺应了她的意思,却将那藏不住的野心统统都暴露出来,方才那些大盒小盒的礼品又算的了什么,关键的就是地位,一旦做了皇后的儿子,至高无上的地位紧跟着而来,真正是打的一把如意好算盘。

太后微微冷笑起来,重光自己绝对想不到这样的主意,定然是有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在后面细细挑唆,她也不会反驳重光的话,却必然要将背后的那个人抓出来,重光最近的先生是皇后的亲舅,这主意绝对不会从他那里传出,还会有谁,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还能够亲近这个不成材的孙子。

“祖母是不是认同了孙儿的想法,要是祖母赞成的话,孙儿就去同父皇说明,有祖母的支持,父皇定然也是肯的。”重光兴致勃勃地说道。

“重光,你这念头要是早几个月就想到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如今却是晚了。”太后似笑非笑道,“开春节时,柳贵妃有了身孕之事,你可有曾听闻,那是太医确诊,皇后放出的口风,千真万确,这个档口,你去同你父皇说要过继,你想一想,你父皇专宠柳贵妃一人,还会答应你的要求吗?”

重光顿时哑口无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恨恨地低语道啊:“怎么就等好不容易有人给我出了个上佳的主意,柳贵妃偏偏又有了身孕,真是天不助我。”

“是谁这样好本事,替孙儿出的主意?”尽管重光的嗓子不响,太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以为重光一松口,就透露出那个人的名字。

重光瞬间变了神情,笑眯眯地否认道:“就是孙儿自己想出来的,祖母难道还信不过孙儿。”

他不肯说,太后也不会多问,心里头是盘算好了,回头就差人去查一查,最近大殿下和哪些人来往慎密,到时候再翻出幕后主使还不是手到擒来。

重光四下张望,太后见他目光闪烁不停,低声问道:“你在这儿是要找什么人?”

“没,没找什么人,孙儿一直听人说祖母的太兴殿中个个宫女都是出类拔萃的,是其他宫里不能比拟的,孙儿想着回头也送几个宫女来,让太兴殿的姐姐们指点一二,免得一个两个都跟木头人似的,看着都无趣。”重光明显地心不在焉,今日所来的目的没达到,他无心留恋,向太后请辞,起身出门,在走道上,同迎面而来的汝月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36

劫数

汝月看着重光过来,已经有意避让,谁晓得,她往左让,重光的身体跟着往左一晃,明显就是冲着她而来,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肩膀处被撞得不轻,重光双臂一拦,堵住她的去路,反而恶人先告状:“明明知晓本殿下从这里走,还特意撞过来,这是想要引起本殿下的注意不成?”

“是婢子不小心,给大殿下赔不是了。”汝月晓得重光这种性格的,要是她否认,后面还跟着各种的胡搅蛮缠,把其他人都招来了,等于是送给别人白看笑话,所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直接堵住他的嘴。

重光算准她如何都会辩解一下,没想到她实打实的都认下来,反而无从下手了,即便他是皇子,她是宫女,可说出去因为相互撞了下,他要是就此发作,只会让人笑话他心眼小,没气量,可是他有不甘心将她轻易放过,眉毛一挑,调笑道:“既然你都认了,本殿下不与你计较,你倒是说说该如何补偿?”

汝月气得暗暗磨牙,又晓得眼前人得罪不起,见他手臂有意无意地向着自己蹭过来,她索性面无表情的问道:“婢子不懂大殿下的意思,请大殿下明示,要打要骂任凭处置。”

重光彻底觉得无趣了,可不就是和祖母待得时间太长,明明是如花似玉的长相,性格上死气沉沉的,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再磨蹭下去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他想着御书房那个小鸟依人又聪慧机灵的绿云,觉着女人和女人也是不能比的,同样是宫女,怎么差距就这样大,略微不耐烦地将手收回来:“你去忙吧,本殿下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同你一般见识。”

如月赶紧地给他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走了不到十多步,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发笑,她猛地转过头去,大殿下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站着卫泽,一脸看了好戏的神情,那个笑脸让人觉得牙齿愈发的发痒:“卫大人好兴致,不花钱看唱大戏。”

卫泽瞧着汝月,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来,递过来:“拿去。”汝月不明白,自然不肯去接,卫泽又往前送了送,板着脸道:“本官是花钱看唱大戏的。”

汝月掌不住笑,赶紧将脸给偏过去些,笑了两声,听得卫泽温和地说道:“见到你笑,就知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前些天的委屈都开解了,想替你求情的人不少,只是此事还需你自己想清楚的才好。”

汝月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心底下多了几分感动:“这些年,卫大人一直明的暗的照顾我,何以为谢。”

“你不知道原因吗?”卫泽这一次没有看她,目光沉沉看着远方,嘴角含着的笑容里面藏着太多其他的情绪,“汝月,要是我说你聪明,有时候,你又偏偏那么愚钝不堪。”

明明是句正经话,连眼神都没扫过来,汝月却明显觉得耳朵后面的一小片皮肤慢慢地变烫了,沿着耳廓蔓延到一双耳朵都红彤彤的,她生怕卫泽将目光调转过来的时候,会发现这个秘密,下意识地举起手来将耳朵搓揉了下。

幸亏卫泽完全没有察觉似的,转移开话题:“方才大殿下是见过太后再出来的?”

“我没有看清,才从那边过来就被撞了。”汝月偏一偏头问道,“大殿下来看太后,有什么不妥吗?”

“孙儿来看祖母,怎么会有不妥,只是以前不太来的,最近来的这么勤快,总是想要在太后这里求得点什么,我倒是不担心太后会失算,而是太后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人物,什么看不出来,大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了心思,跟在他身后的人,不晓得会不会吃亏?”卫泽十分有耐心地说给她听,末了又笑着说道,“我不用和你说这些事,你从来不是会算计的性格,说了你都不懂。”

汝月见他似褒还贬的两句话说完,就把自己撂在原地,一声不吭地走了,有些张口结舌地说不出字来,转念一想,卫泽的这些话绝对不是无意中透露的,他那么聪明,难道是想隔着她,提点一下雨大殿下过于亲近的绿云,又想起绿云无限甜蜜的样子,说大殿下要迎娶她做妾的信誓旦旦,有一丝不安的情绪,慢慢地从汝月心里萌芽而出。

“皇上驾到。”一声响亮的通禀,把汝月的心思整个又拉了回来。

她才来得及俯身行礼,明源帝已经虎虎生风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走过几步站停了脚,回过头来看住她,良久才说道:“果然是你,开春节回来,柳妃止不住口的夸你,寡人想来想去太后身边也只有你能够让她青眼有加了。”

“那日不过是临时起意,柳贵妃怀了身孕,婢子才想到娘娘或许想吃些酸甜口味的食物,正好膳房又有青梅,娘娘的夸赞不敢担当,婢子惶恐。”汝月想到柳贵妃看人的眼神,她宁愿不要被惦记着,已经得罪过一次太后,好不容易才讨了恩典回来做事,千万别再生事端。

明源帝举步不前,想一想问道:“柳妃倒是向寡人提起过,要向太后借人调拨去她的朝露宫,点名第一个就是你,寡人是知道太后的性子,太兴殿以前人手兴旺的时候,太后都不太乐意将自己宫中的宫女放出去,别说是这一两年出了这些事情以后,寡人没立时答应柳妃,这会儿见到你,倒有意要问问你自己的意思,若是你愿意,寡人做个和事老。”

汝月一直以为皇上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没想到皇上会站在面前,这般和颜悦色地同自己有商有量的说话,小心地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愿不愿意,你直说即可,寡人不会怪罪的。”明源帝见汝月埋头不语,索性将她的顾虑直接说了出来,“不用怕成这样,你能在开春节的时候站出来,寡人知道你是个有担当有胆气的。”

“婢子还是想服侍太后,太后待婢子一向宽宏,婢子不能离了太后。”汝月想清楚了,咬着嘴唇答道。

“好,明说就好,寡人也不用与柳妃为难,直接回了她的念头,朝露宫里的宫人比这儿可要多上数倍,她这个贪心的总是嫌不够用。”明源帝眼神温柔,想必是想到怀着身孕的柳贵妃,“你起来去做事,不用跪着了。”

汝月赶紧又行了个礼,退身而出,见皇上向着太后的屋子大步而去,不免松一口气,要是方才她说她想去朝露宫,不知道皇上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她隐隐察觉皇上并不想她弃了太后去朝露宫,即便是有人赏识,有人抬举,朝三暮四的宫人也难免不讨好,这样浅白的道理,她还不至于会犯糊涂。

皇上果然没有和太后提起要从太兴殿调拨宫女的事情,汝月过了三天太平日子,第四天一早,绿云哭哭啼啼的来见她,打开门见到绿云哭成泪人似的,倒是把汝月和芳华都吓得一大跳。

“这是怎么搞的,你一路上从御书房哭过来的,还不是让旁人都给看在眼里,当你是要闹死闹活的。”汝月赶紧让芳华绞了面巾过来,替绿云擦眼泪,“你倒是别哭了,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也好给你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都晚了,都晚了,来不及了。”绿云哭得更加伤心,把整张脸孔都埋进面巾里不停地呜咽着。

“我去把换下的衣服洗一洗。”芳华识趣地回避开来。

汝月握着绿云的手,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大殿下他,他……”一连两个他字,汝月说不下去了,大殿下的性格委实不讨她赏识,但大殿下这会儿是绿云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她总不能当着绿云的面,说大殿下的不是。

“不是他,不是他,他这几日都没在宫里,我想找人还找不见。”绿云使劲拧着手中的面巾,恨声道,“要是他在,或许还有些办法的,我冒着风险去他读书的地方等了几次,总不见人,塞了好些钱才打听到说他出宫去了,还是瞒着皇上的。”

汝月叹口气,直摇头:“那你同我说说到底出什么大事,让你哭成那样。”

“皇上把我调去朝露宫伺候柳贵妃了。”绿云说完这句,忍不住眼泪又下雨似的往下落,“谁不知道柳贵妃是后宫最难伺候的主儿,在她手底下被打被骂还是小事,无端端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也是有的,仗着皇上一直专宠她,那些管事的睁只眼闭只眼,哪里会在乎我们这些人的小命,我不想去的,御书房的宫女里原本就我出挑些,做事也伶俐,怎么皇上不想到别人,就要想到我去呢,汝月,你说说看,你给我想个法子,让我避过这一劫。”

汝月不能说,这劫数原来是冲着她而来,因为她的果断推辞,才不巧地落到了绿云头上,这会儿要她直接想法子是有点难,她只好问道:“皇上有没有说让你几时调去,或许等一等,大殿下就会回来的。”

“明天,明天一早,所以今天才特意放了我一天的假,让我收拾东西。”绿云眼中的柳贵妃简直堪比洪水猛兽,多想一下都会忍不住哆嗦,她盯着汝月半响,忽然说道,“汝月,要不你替我去朝露宫,你比我会做人,又能干,柳贵妃在开春节的时候还夸过你,一定乐意把我换了。”

37

决裂

汝月听完绿云的话直接没吭声,虽说皇上问她的时候,她也没肯去朝露宫,但不代表着绿云这个做姐妹的就可以在身后推她一把,绿云一早哭哭啼啼的来,想必是心里想明白,一番话套来套去的,就是想把她给套进去,连带着大殿下出宫不见人的说辞约摸也是事先编排好的一出,只有她傻傻的问,傻傻的往圈子里跳。

绿云见汝月忽然不吱声了,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用手肘推了一把汝月:“柳贵妃当众都夸了你,太后为此责难,不让你去前殿做事,你乐得找这样一个机会去了朝露宫,得以重用,难道不好吗?”

“难道很好吗?”汝月要是再不开口,绿云还能鼓捣着说个没完没了,“你觉得朝露宫是龙潭虎穴,自己不得去,而我去了就能平步青云,你每句话都是说为了我好,绿云,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才把这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转让给你的好姐妹。”

绿云没想到平日里性子软的汝月会当面斥责自己,面子顿时挂不住了,抬高了嗓子道:“怎么就不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想攀龙附凤的,开春节那天,做什么青梅羹,狗腿地献给柳贵妃,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后宫嫔妃都看在眼里,你以为别人不说,别人不想,对,你说的很对,我是不愿意去朝露宫,可我觉得你很合适,你这样心计深重的,去伺候柳贵妃,才真正是得天独厚的好条件。”

汝月没想到绿云会这样编排自己,气得双手都哆嗦:“我不过是没顺着你的意,这些年了,我是怎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我一点都不清楚,当初才进宫的时候,你装可怜,整天缠着伶昭姑姑,让她只对你一个人好,什么都手把手的教你,后来房公公看上你,你假心假意地同他周旋,连一个太监,你都能阿谀奉承,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绿云对她嗤之以鼻道,“你真以为我去了朝露宫就没好日子过了,你会后悔的,后悔没有珍惜我同你之间的姐妹情谊,到时候,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怎么来求我!”

说完,绿云气冲冲地走了,留下汝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芳华离得不远不近,只听见两个人起了争执,具体的内容却没有听清楚,见绿云甩袖而去,再过来看汝月,一张脸苍白着,双眼无神的发怔,芳华发了慌,弯身将绿云扔在地上的面巾拾起来:“姐姐,她说了你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几年的情分,比不过我违了一次她的意,原来我在她心里是这般的不堪。”汝月笑得很是苦涩,“我以为同甘共苦过多少与其他人不同,却是我做人失当,没有一丝值得别人留恋。”

“姐姐,她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芳华想伸过手去扶汝月。

汝月将她的手轻轻推开来,脸上显出一丝迷茫之色:“或许,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芳华更加急了:“姐姐,人家的气话,你如何能够当真,我虽然进宫时间不长,也听闻在朝露宫做事不容易,连皇后娘娘都要忌讳三分的柳贵妃,哪个又敢去得罪,她被分派过去,不是姐姐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姐姐不能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倒,便是姐姐不在意,我也是要在意的。”

几句话说的有情有理,汝月却没有听进去,绿云的话一句一句像炸雷似的,不容许她缓过神来,她想反驳说绿云说的都是胡编乱造的,仔细想来,又觉得绿云也没有说错,这些念头翻来覆去地在她心里转了几遍,将心口堵得发闷,透不过气来。

芳华见汝月走路都有些不稳,跟在她身后干着急,汝月进屋给自己打了凉水洗脸,洗完又像没事人一样,芳华正疑惑间,汝月继续道:”在宫里做事,别说是被人指着鼻子骂几句,便是被打折了腿,该当值的时候,还是要咬咬牙,最好是让旁人什么都看不出端倪来,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她径直走到床沿边,从枕头下面,小心翼翼的将那封看了不知多少次的家书拿出来,在指尖细细摩挲,若是没有收到家书之前,绿云央求着她换去朝露宫,怕是她也会应允的,此一时彼一时,她要更加珍惜自己些,留着小命回去看父亲和小妹。

等到了太后跟前,汝月依旧是平日里的神情,微微的笑容,带着些许的亲和,正是她人缘极好的样子,太后招手让她到身边说话:“哀家才说祭祖的那些日子,把你留在太兴殿中,她们几个都能出去见见外头的世界,原本你进宫这些年,也该有一次机会,哀家却喜欢你稳重的性子,才能把持好宫中的规矩,不让哀家操心,要是万一有做不得主的事儿,去丹凤宫同皇后说明,皇后会得帮你主持大局的。”

“太后这般看重婢子,婢子一定尽心尽力。”汝月何尝不期盼着出宫去,外人只道皇宫金碧辉煌,锦衣玉食,却不想宫里面闷得久了,那股子闷气在身周始终弥漫着,哪怕是闭住了呼吸,都能从毛孔缝隙往身体里面钻,缭绕不去,太后说的这般委以重任,汝月又觉着是个上好的机会,能将先前在太后面前失掉的分寸,牢牢地拿捏回来。

“哀家知道你是能干的,所以便是谁来要将你讨得去,哀家都是不愿意的。”太后话中有话地说道。

汝月心下又是一惊,皇上那关已经过了,皇后应该不会再来趟这浑水,自开春节过后,皇后就没有再来召见过她,想必是以为她性子墙头草,偏袒了柳贵妃,就得罪了皇后,那么还会有谁要来太后面前讨她。

“讨不得去,才会愈发觉得是个稀罕的,哀家就是要眼馋他们,不让他们轻易得去。”太后笑眯眯地说着话,眼底里含着一抹精光,像是在考量汝月的心思。

“婢子自入宫,学好宫规分来太兴殿,一心只想服侍好太后,以往如此,以后依然如此,绝无二心。”汝月明白这个时候再补表忠心,只要太后心里存着一丝犹疑,这份将信将疑以后落了根沉了底,迟早要对她不利。

“你不愿意,可别人偏偏要来讨,不知是看中你的手艺,还是看中你这个人。”太后见汝月连想都没想,直接断了自己出去的念头,心下算是满意,“御书房倒是有两个能干的宫女调去了朝露宫,听说还是皇上亲自选的人,哀家就不明白那柳妃真喜欢这样多的宫女太监簇拥着才能过日子不成,不过是仗着皇上多宠她几分,如今又怀了身子。这样吧,毕竟是怀了龙种,哀家不去送些东西,倒成了哀家有意同她作对,不体恤小辈了,哀家写一张清单,你带人去送了柳妃,不要落人口舌。”

汝月暗自揣测,难不成皇上没有来向太后讨人,柳贵妃倒是拐弯抹角地来讨了,太后让柳贵妃吃了一鼻子灰,打一棍子还要给颗蜜枣,这时候再让她去送礼,难免有些奇货自居的滋味,汝月又哪里敢说不去,等太后将清单列出来,捧着字条,打开来了内库的门,将东西尽数列出,指了些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跟随在后,一行人向着朝露宫去了。

朝露宫门前迎着她的却是熟人,素心亲亲热热地上来拉着汝月的手,左右瞧,皮笑肉不笑道:“哎哟哟,看看是哪阵风把你从太兴殿给吹来了。”

汝月直接被膈应了,又只能陪着笑脸:“太后派我过来,给娘娘送些滋补之物。”

“我们跟着娘娘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娘娘都没怎么开口夸赞过,去了一次太兴殿,吃了你说的那个青梅羹,一天想起来都要吃三回,吃三回就要提起三回你的名字,如今你汝月的名字,我们朝露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差要写在牌子上,每天烧香了。”素心的嘴皮子利索,打开闸门就锁不上来,“都说要沾沾你的好福气,以后在娘娘面前也容易做成事。”

汝月听她越说越过,也不好当面发作,跟在她身后的小顺子倒不是个善茬,站出来,冲着素心嚷嚷道:“我们是奉了太后的懿旨给柳贵妃送礼的,怎么你在门口拉拉扯扯的说话,不肯放行,要是真不放我们进去,请姐姐明说,我们回去也好回禀了太后。”

素心脸色变了变,赶紧解释说道:“我哪里有胆子不放太后的人,不是见到汝月,心里欢喜才多说了几句话,这位小公公千万别着恼,我这就去禀明贵妃娘娘,再来请你们进去。”

小顺子冲着素心的背心啐了一口,皱皱鼻尖对汝月说道:“姐姐就是好说话,这种破落户,你认真听她说话,她当场就能开个染坊出来,要是柳贵妃使脸色给你我看,也就忍了这口气,凭什么同样一个宫女都能喋喋不休,话中带刺地在朝露宫门前中伤我们,这根本就是不把太后老人家放在眼里。”

汝月见素心走得慢,压根没走远,小顺子的嗓门刻意拉的高亢,想必都被一字不落都听了进去,眼见着素心加快了步子,简直就是一路小跑着进去了,忍不住低头而笑。

38

认物

柳贵妃懒洋洋地斜倚在正红锦缎的软榻之上,一只手撑着额角,穿一袭月牙白垂丝长裙,海棠花形的珠花长簪从如云秀发里露出若隐若现的一角,没有刻意的妆容,繁复的宫装,反而显得更加明眸善睐,艳若桃李,见到汝月一行人进来,她并不出声搭理,双眼眯一下,像是只还没有睡醒的猫。

汝月行至屋子中央,欠身行礼道:“贵妃娘娘,婢子是受太后之命来给娘娘送滋补药品还有几匹太后一直收着没舍得用的芙蕖轻纱,五色俱在,太后说了给娘娘做些日常所穿的衣裙,夏不沾汗,最是轻软舒服的。”她扬手让小顺子过来,将其手中的盒子打开,“这里是两件雪玉如意,放在娘娘的床边可以安神养息,有助入眠。”

柳贵妃连眼皮子都没有多动一下,手指甲在面前的香鼎处,稍稍拨弄,自顾说道:“这几天的天气还真诡异,忽冷忽热的,想多穿点吧,太阳热辣辣的,想少穿点吧,又禁不住哆嗦,真叫人头痛。”

汝月与小顺子对视一眼,柳贵妃分明是指桑骂槐,汝月假装听不懂,又打开另一只盒子,细声说道:“这里盛着的玉瓶虽小,里面所盛放之物却大有来头,是当年徐太医亲手调制的安胎香容丸,一共是九九八十一颗,整个宫里上上下下,怕是只有这一瓶了。”

柳贵妃的动作一滞,缓缓扬起眼来,仿佛才意识到他们的存在,眸中点点晶光:“这个倒真是好物什,本宫以前就听闻这位杏林圣手的本事,太后委实有心了,素兰,素荷,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且将太后所赐之物小心收下,本宫身子不便,就不跪下谢恩了。”

汝月赶紧陪着笑道:“太后体恤娘娘怀着身孕,千叮咛万嘱咐地说过,千万不能让娘娘动作幅度过大,仔细养着才是最重要的。”

柳贵妃唇角微微扬起,精致地像是一枚小小的红菱:“你过来,把那瓶什么安胎丸拿来给本宫看看。”

汝月将玉瓶双手从锦盒中捧出来,递到柳贵妃面前,柳贵妃笑着接过来道:“瓶子便是一整块的羊脂白玉,衬得里面装着的药越发矜贵了。”瓶盖拧开,很淡的馨香,凑得近些的汝月一闻之下都觉着心口舒畅,果然柳贵妃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道,“本宫入宫的时候,这位徐太医已经告老还乡了,据说先帝驾崩时,他就因为自责而萌生退意,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大夫,太后将这唯一的一瓶给了本宫,要是以后皇后娘娘怀了龙种,又拿什么去给她?”话语中,掩不住的洋洋得意。

汝月见柳贵妃面露欢喜之色,晓得太后的这份大礼直接送到了她的心坎之上,未必要价值连城的,有时候,求得就是这独一份,旁人没有的被她占去了,哪怕是每天只拿出来看看,都是心满意足的。

“打赏,每人赏五两银子。”柳贵妃盈盈笑着说道,“这个小公公打赏十两,至于你……”波光潋滟的目光落在了汝月的脸孔上,“本宫不赏你银子,否则显得本宫出手不够大方,素心,去把昨天的那串珊瑚珠子取来。”

汝月乖巧地眨眨眼,在柳贵妃面前,少说话少出错,等得素心将长条的木盒取过来时,柳贵妃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这是从南海觅来的珊瑚珠,最难得是一整串的颜色都是同样的淡淡粉色,一共是十八颗,毫无瑕疵,昨天皇上才赏的,本宫却知道这种珊瑚有个别名,叫做桃花晕,本宫都快要做娘的人了,实在用不上,给你倒是很好,你的年纪也不小,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柳贵妃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汝月的手,将那串珊瑚珠子套进手腕:“看,连大小都正合适,以后都戴着就好。”

汝月听到柳贵妃说是皇上赏赐的,已经觉得不对味,苦于一只手被柳贵妃生拉硬拽住,她又根本不敢同柳贵妃使劲,万一个失手,伤到柳贵妃,谁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珊瑚入手,凉的她全身一个冷颤,连谢恩的话都说不来了。

柳贵妃不轻不重地在汝月手背拧了一下,笑着道:“本宫就说该出手时必然大方,瞧瞧你,欢喜地什么似的,你放心,以后你的心向着本宫,自然还有你多多的好处,这个不过是给你那坛子青梅的赏赐,那天那么些人,也只有你入了本宫的眼。”

十几双眼睛带着各色的情绪看着汝月,有羡慕,有嫉恨,还有些微微的不耻,只有小顺子站在旁边干咽口水,怀里还揣着一封十两的银子。

“你们都先回太兴殿,汝月留下来,本宫有些话要同你好好说。”柳贵妃始终没有放开那只手,汝月居然从头到尾也没有要挣一下的意思,白兔子似的,再乖觉不过的样子,一直等到旁人都走了,两个人还维持着相同的距离。

柳贵妃看了看两个人相握的手,反而有些意味阑珊了:“没意思,本宫想看你怎么处理的,怎么百口莫辩想要撇清的,你倒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也不动,也不说的,真没意思。”

“娘娘要婢子怎么做,请娘娘明示。”汝月这才慢吞吞地开了口,要是方才柳贵妃的一席话,让听者有心的听了去,她也没多大的在乎,太后选了她来送礼,早就有太后的深谋远虑,她在开春节时的确得过柳贵妃的赞赏,面对面时,柳贵妃就不会甩脸子给她看,这是其一,她的性子比旁人都耐得住气,就算柳贵妃真的说了什么难听的,她也不会变了脸色,这是其二,要是在乎这些亦真亦假的话,太后哪里还有那大能耐,坐得稳当。

“本宫一直觉得你特别聪明,难道本宫想要你怎么做,你猜不出来吗?”柳贵妃的指甲留得很长,只要使点劲,就能轻易地掐进汝月的手背里。

“娘娘不说,婢子不敢胡乱揣测。”汝月索性当自己愚钝,是那算盘上的珠子,柳妃拨一拨,她才跟着动一动。

“太兴殿的人不是都走光了,你还担心什么,你明晓得本宫有要收拢你过来的意思,这不肯明说的态度是真不愿意伺候本宫,还是想在本宫面前拿乔,显得自己是太后身边的人,有本事有地位,瞧不上朝露宫。”柳贵妃字字带着小刀似的,只要稍不留神就能割破对方的体表,见了血色。

汝月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听得背后一通沉重的关门声,想转过头去瞧个究竟,又一次被柳贵妃按住了:“本宫想要留的人,哪怕是皇上,他都走不得,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方才还有些耐心陪你周旋,可惜这会儿本宫疲了,要先去休息,你哪里也去不得,就留在这里,好好想明白。”

一群宫女簇拥着柳贵妃扶风弱柳似的离开,偌大的一间屋子,只留下汝月一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香鼎中的暖香尚未燃尽,汝月四下张望,这是要将她软禁在朝露宫,不仅仅是要她留下,明明这是在试探太后的底线,看一看太后究竟会如何处置。

汝月还真是不明白了,要是柳贵妃一味同皇后挑衅,那还情有可原,毕竟两人之间还有个皇上连带着,自古后宫女人争宠那是天经地义,怎么摊到柳贵妃这里,非但要树敌皇后,还要平白无故地和太后过不去,太后可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在屋中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无人问津,汝月走到门边去推一推,实在推不动,扬声喊了几下,也没有人接口,直到小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饥肠辘辘地发现,居然在这里耗到了天黑。

汝月除了干着急也别无他法,太后明明知道她人在这里,可是为了一个宫女,太后不至于要和柳贵妃翻脸,更何况是在这样特殊的时期,后宫中哪个都比不过怀有龙种的嫔妃金贵,便是再卑微低下的都能一步登天,更何况是原本就身份显赫的贵妃。

在等到以为今天无望出去的时候,两扇门却是打开来,外面的灯光明亮,汝月站在暗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一个宫女的声音在说:“娘娘问你想明白没有?”

汝月近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耳朵有些嗡嗡响,苦笑着道:“娘娘是何等身份,怕是要天上的月亮,皇命一下,都有人搭了梯子爬上去给娘娘去摘,婢子想不想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件东西从外面扔进来,正落在她的脚边,汝月蹲下身去,借着点光线,摸到是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娘娘再要问你,这个东西是不是你的?”门外人收敛了笑意,认真问道。

汝月很清楚宫里的规矩,辨认识物这一类的事情绝对不能马虎,当下用手指沿着荷包的边沿摸了一圈,越摸越是心惊,再摸到面子上绣着的花色,才肯定地回道:“这是婢子的手工所绣,却不是婢子所用之物。”

(第七次更新)

燕七PS:大家觉得故事不好看吗?反正燕七是喜欢这个剧情的,只是看的人真的好少呀,不知怎么推广下这个故事,嗯,头疼~今天又是大肥章呀,亲们帮赞起来哈~亲们,燕七正在飞机上,文章是定时发的,希望到目的地打开手机看到大家踊跃留言~祝小仙女们假期安康!!!兰叶V

排场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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